遁
不复记忆从几时起,常常在望向阴霾的天边时,心中浮现出这样的画面:
无垠的荒野,嶙峋的乱石滩,极目处华盖参天的树。风猎猎呼啸,寒冽而刺痛。
一种空旷荒芜以至于疼痛,纯粹而又绝对的自由召唤着我,一如巴克血液中时时回响的,来自远古的荒野的呼唤。
总是在一些刹那,极度渴望遁去,去到陌生而遥远的天边。且因而对生活的一成不变无比倦怠。禁锢,是规律予我的心理枷锁。
总是在一些瞬间,渴望冲破一切束缚与困顿,将自己生活于其中的生活敲得粉碎。
我渴望的,常常是我所不能理解的。
渴望,从来没有止境。得到再多,依然无法餍足。
明明知道世上没有绝对,为何还想得到更多?明明知道人与一些人只能在某些方面契合而与另一些人在另一些方面契合。明明确定感情上只有他能与我天衣无缝。可是当想到我们在一些事上不会存在共鸣时,依然感到悲哀。
爱,真实存在。我能真切感知它,却无法伸手触摸。
这样的念头,有时会让我想逃离。想要遁去,去到陌生而遥远的天边。没有认识我的人,没有萦绕心头的繁琐,没有爱,没有恨,没有愁,没有渴求,连思想都一并湮灭。
有时灵魂孤立一旁,冷眼看自己为自己的躯壳羁绊。眼看不见幽微的思绪,耳听不见与会的心声,鼻嗅不出明灭的心情,嘴说不出晦涩的感触。明明看见自己的爱,在心里,在血液里,在每一处心念里,却竟然找不到出口释放,找不到方法表达。确实感知到爱,真实存在,却无法伸手触摸。
于是五感尽失。牵线木偶般乏力。
有些想法,有些感触,知他不会感应,无法明了。
而我并不是一个很善于表达的人。那许多幽昧的心绪,我知我无法使他体会。遂有一点寂寞地选择了缄默。
总是不自觉的,过于维护他。小心地斟酌,不愿给予任何伤害。这样的偏袒,使自己丧失了全部力量。目睹自己,无奈而又心甘情愿的柔软。
那是面具之下外壳之下的柔软,戏谑或冷漠的表象之下真实的柔软。
一开始,许多朋友表示难以理解,我会和比我小一岁多的男孩在一起,觉得仿佛不像我的性格。而我自己,之前也并未预料。常常觉得他还是个孩子。可爱,而且麻烦。
也许生活根本就是个玩笑,得失的一切都不可预料。我们所能做的只是从中发掘乐趣。并为得到的一切感恩。
我畏惧的是自己的心。再多的爱,也抵挡不了偶尔涌现的对平静和规律的破坏欲,对极度自由的向往,以及想突然消失的渴望。
或许我的心根本是一只野兽,即使以爱为名被驯服,也始终保留着自我,即使甘愿留在一个人身边,依然无法忍受太多的束缚。
心有所牵绊,是一种安定的归属感,也是一种负担的约束感。其间的平衡点,随着心情左右摇摆。
很多时候,在他身边,看着他,便充满了温柔的心绪。不想再去任何地方。
他是我的小王子,让人无法忍心去伤害的孩子。而我小心翼翼的敛着爪牙,甘心驯服。把来来去去的猎人和鸡都抛诸脑后,从此只看得见他的颜色,只听得见他的跫音。他的眼眸,便是我的整个宇宙。
一瞬间发现,骄矜脆弱的玫瑰与谦卑睿智的狐狸之间,或许并无太大差别。在爱里,骄傲与卑微,愚昧与明智,从来都是向背却又相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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